第四百八十九章 茶摊

　　“师父。”
　　卢三宝兴冲冲上前，其实早在鬼头灯笼出现，他就看到了，知道师父就在附近。
　　他欢快上前，“师父，你看了两榜么，你老人家的排名很靠前。”
　　王福笑着点头，“看了看了，诛鬼榜却没看到。”
　　“有，我们这里有。”
　　卢三宝兴冲冲取出一纸榜文，显然是从玉册拓印下来，翻找几下，立刻看到刚才诛灭的鬼将，赫然名列二十二。
　　“鬼将无双，擅长兵法，能聚弱为强，本身有精英夜叉厉鬼的实力。”
　　熊取栗惊叹不已，这么厉害的鬼物，结果被王福一招灭杀。
　　除此以外，王福潜行到对方身后不被察觉，神出鬼没，令人叹为观止。
　　虽说战场混乱，但鬼将身边都是鬼物，王福作为生人修行者，能悄无声息接近，必定掌握某种秘术。
　　熊取栗虽然惊叹，却没有多问。
　　王福接过诛鬼榜，一目十行看了，发现糖鬼也在上面，排名略显靠后。
　　再看奖励，嚯！
　　观主这回下血本了。
　　王福就看到，排名前二十的鬼物，击杀之后，还有三清殿秘法传授。
　　而且，不限制三清还是雷火，也就是说，允许了秘法外传
　　再看鼓山山神那边，破例在大夜叉之上，设立统领职位，也是罕见的大手笔。
　　这场大战，双方都很重视啊！
　　王福扫过一个个名字，心想肯定有不少已经陨落了。
　　两榜一出，无论人鬼都开始针对性猎杀，那些杂兵无关紧要，虽然伤亡数量降低，但惨烈程度直线上升。
　　毕竟杀人榜和诛鬼榜罗列的名字，都是双方的顶尖人物，任何一个消失，都是巨大损失。
　　“熊师兄，既然相聚也是有缘，不如我们也一起行动。”
　　王福向熊取栗发出邀请。
　　能取栗心情复杂，在采金镇时，王福还是跟着他的小师弟，如今反过来，已经可以庇护他了。
　　其实，早在采金镇时，熊取栗已看出王福不凡之处，却没想到，对方成长的这么快。
　　“那就打扰王师弟了。”
　　三人开始启程，寻找其他同门。
　　这时候的鼓山，彻底热闹起来，到处都是捉对厮杀，榜上无名的修行者和鬼物们，反倒是松了口气，虽然也有顺手宰了、不走运波及的，总体来说，更加安全了。
　　强者们都去寻找同等对手了，不会找杂兵浪费力气。
　　“熊师兄，我有个计划，咱们路上寻找榜上的鬼物，顺便汇集其他同门，人多好办事儿么？”路上，王福对熊取栗说出心中想法。
　　他可不认为，鼓山鬼物会将什么骑士精神，和他们来一对一的决斗。
　　事实上，王福作为修行者，也秉承了能围殴绝不单打独斗的宗旨，想要获胜，就是要人多欺负人少，对鬼物也一样。
　　如今，王福身边有了两人，但还是嫌不够啊！
　　五鬼先行一步，化作灯笼分散四周，寻找落单的雷火殿同门。
　　鬼界当中，五鬼的活动自由，反倒比修行者更加灵活。
　　刚才就是五鬼混入围攻的鬼物中，找到熊取栗二人行踪，及时通知王福到来。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刚走了一段路，又有新情况发现了。
　　五鬼在某处岩缝中，发现一条气息奄奄的耳报神，是雷火殿某高层放出。
　　找到时，耳报神已经即将消散，看不出是探路还是求救的。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王福陷入沉思，雷火殿一众修行者们，身陷鼓山鬼界，不可能两眼一抹黑。
　　耳报神、役使鬼，甚至是神火将，各种手段放出探查周围形势，几即便遇到强敌也能提前躲开。
　　遇到的这条耳报神，报出零碎信息后消散无踪。
　　五鬼又查探周围，没有看到雷火门人的行踪。
　　王福心情略显沉重，带着熊取栗和卢三宝，继续往前行走。
　　“怎么，渴了？”
　　王福注意到卢三宝抿了抿嘴，知道这孩子口渴了，笑着就要取出点灵茶。
　　当然是泡好的茶水，身处鼓山，烧水泡茶也不方便。
　　卢三宝点点头，突然三人面前飘来一阵白雾，俨然是烧开水的水汽。
　　面前雾气消散，突然出现一处茶摊，一杆茶字旗迎风飘展，下方有灶头烧得水壶咕噜噜。
　　一处很寻常的茶摊，布置简陋，茶碗是粗瓷海碗，灶头忙碌的老汉老妇，一看就是夫妻。
　　三人见状停下脚步，哪有这么巧，刚说要喝水，就出现茶摊了。
　　“嗯！”
　　熊取栗嗅到熟悉的茶香，茶摊竟然有点灵茶，而且品级不低，至少也是中品以上。
　　“客人来了，请喝茶！”
　　老汉热情上前邀请，笑眯眯，不见半点鬼气
　　王福睁开法眼，摇摇头，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　　鼓山鬼界，人鬼不分，法眼也失灵了。
　　王福若是心狠手辣的，也不用甄别，直接杀了便是，一了百了。
　　“王师弟，看不出真假，还是绕道走吧！”
　　熊取栗性格谨慎，如此建议道。
　　王福点点头，朝老汉说道，“不必客气，我们不喝茶。”
　　他们转身就走，身后雾气开始合拢，将茶摊淹没在深处，渐渐看不到踪迹。
　　“师父，我认为，他们肯定是鬼物。”
　　卢三宝认真分析起来。
　　“鼓山的点灵茶，都被鬼物占据，绝无可能有山民能采茶摆摊。”
　　“他们明知点灵茶对修行者诱惑太大，故意设下茶摊，必定有阴谋。”
　　王福点点头，“说的不错。”
　　“鼓山中，类似的诡异场景肯定不少，能让则让，实在让不开了再动手。”
　　“记住，这不是怯懦，而是智慧。”
　　“永远不要走入敌人的预设战场。”
　　卢三宝听得连连点头，旁边的熊取栗心想，王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。
　　又是一片白雾从前方传来，咕嘟嘟烧开水的声音，由远到近，浮现在三人耳边。
　　雾气散开，茶摊赫然在前方，熟悉的茶旗，熟悉的火灶，还与还有熟悉的座椅和瓷碗。
　　唯独是忙碌的夫妻二人，和刚才不同了。
　　人还是两人，但是模样却苍老几分，老汉头发更显花白，腰也更加向偻，嘴巴里的牙齿，更是不翼而飞一大半，嘴巴都干瘪下去。
　　“客人来喝茶，小店有上好的山茶。”
　　熟悉的点灵茶香气，扑面而来。
　　“客人，进来喝茶。”
　　老汉热情招呼，双手在围布擦了擦，朝着茶摊做个请的手势。
　　开门迎客，貌似平常，但环境是鼓山，却弄得鬼气森森。
　　“王师弟。”
　　熊取栗提醒王福，去不得。
　　这个茶摊太诡异了，他们刚才分明远离，可以一转眼又撞到了。
　　就好像是主动送上门来，怎么避让都不行。
　　老汉和老妇，虽然看不出底细，确有九成是鬼物幻化而成。
　　能瞒过他们三人的法眼，这两头鬼物道行不低啊！
　　“客人远道而来，口干舌燥，为何不过来喝杯茶？”
　　老汉又催促起来。
　　王福果断转身，招呼二人，“走！”
　　三人也不理会老汉，立刻转身离开，连答话的想法也没有。
　　老汉的邀请，说不定藏着什么陷阱，一旦开口，极有可能陷进去。
　　王福闭口不言，转身就走，反而是最理智的选择。
　　第二次离开，他们心里有了预期，怕是不会轻易离开这处茶摊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走了约莫半刻钟头，眼前雾气翻滚，吐出一座茶摊。
　　“咳咳咳，客人为何不来尝尝，咳咳，我家的茶？”
　　老汉再度出现，苍老了十年，脸上遍布老人斑，腰已经弯的直不起来。
　　满头白发凌乱，仅仅用一根木棍插着，束了个简陋的发髻。
　　老妇仍在灶台忙碌着，似乎看不到外面的场景，留给三人一个背影。
　　眼前的场面，任何细节都充满了矛盾和怪异。
　　而且茶摊每次出现，老汉和老妇都要苍老几分，总给人以不踏实的感觉。
　　王福愣在运原地思索，老汉似乎燃起希望，不停围着他邀请。
　　能取栗心中咯噔，这位王师弟，怕不是被鬼迷住了。
　　王福在雷火殿的地位，是公认的少殿主，但像熊取栗这样的优秀弟子，年纪轻轻已是九曲中境，心中自有一套看法，不会轻易投靠。
　　从称呼方面能看出，一般人都称呼王福少殿主，但熊取栗，还是称呼他王师弟。
　　王福也心知肚明，想要收服他们不容易，有能力的人往往都有傲气，他有耐心慢慢来。
　　“王师弟。”
　　能取栗咳嗽两声，企图提醒王福。
　　然而……
　　“好啊！”
　　王福微笑着，答应了老汉的邀请。
　　这个举动，让熊取栗惊出一身冷汗，为什么要答应？
　　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，往往都藏有险恶的陷阱，一旦答应，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下场。
　　在能取栗看来，就该和先前两次一般，不理会老汉的邀请，转身就走。
　　毕竟，茶摊每出现一次，老汉和老妇都要苍老几分，只要他们坚持几次，就能熬死两个疑似鬼物的存在。
　　然而王福的答应，打破了熊取栗的计划，这下糟糕了。
　　“客人请进。”
　　老汉笑眯眯，对着王福三人一伸手。
　　王福率先踏足，卢三宝也紧跟着过去。
　　“等等我。”
　　熊取栗咬咬牙，也跟了上去，心中默念四字‘火中取栗’。
　　片刻后，三人落座，打量茶摊环境，竹棚草顶，四处漏风，仅仅在座位旁挂了一面竹席。
　　桌椅都是很新鲜原木打造，木瘤、疤节均是原生态的象征。
　　“老人家，你年纪这么大，还要讨生计，实在不容易啊！”
　　王福坐下后，开始和老汉聊起来。
　　老汉叹了口气，“没办法，小老二家贫无子，守着老妻破房过日子，年纪大了后，也没力气种田了，开个茶摊，每日赚几个铜钱勉强糊口。”
　　“客人必定听过鼓山特产，点灵茶，这可是上好山茶，您尝尝？”
　　王福哈哈笑道，“正有此意，快给我来一壶，要你们这里最贵最好的茶叶。”
　　熊取栗看他们两个聊得起劲，忍不住出言，“王师弟。”
　　“熊师兄不要跟我抢，这次我请客。”
　　王福打断熊取栗的话。
　　熊取栗心中一动，这是暗示么？
　　他闭口不言，静静看着王福和老汉交谈。
　　目光一转，看到桌上有几个胡乱摆放的茶宠，不由的眼前一亮。
　　荒山茶摊，能有什么好东西，桌椅都是没仔细打磨上漆的，茶碗是粗瓷缺口的，甚至连烧茶的灶头都已伤痕累累。
　　唯独是这些茶宠，精致得不像话，你要说是王公贵族赏玩的都有人信。
　　熊取栗不由得多看几眼，越发挪不开眼光，这些茶宠以朱砂烧制而成，表面泛着一股油光，看上去形态各异，不是寻常的金蟾蜍、带柄莲蓬、四不猴等等，而是精致的小人。
　　茶宠小人栩栩如生，细微到衣服褶皱方面的细节，都呈现出来，堪称艺术品。
　　“客官，茶来了。”
　　老汉奉茶上桌，注意到熊取栗的目光，热心解释道，“我们家的茶宠，别处都没有。”
　　说着，转身取了一壶热水，浇在茶宠上。
　　下一刻，王福三人耳边，同时响起凄厉的惨叫声。
　　惨叫声一闪而逝，三人眼前的茶宠，在热水浇注下，发生奇特的反应。
　　茶宠小人表情浮现痛苦，双手聚举到头顶，似乎想要挡住热水。
　　王福和熊取栗对视两眼，这茶宠有古怪啊！
　　高级茶宠他们也不是没见过，充其量就是开水浇注后变色，可是能变形的却从未见过。
　　这哪里是紫砂烧制的小人，分明是血肉之躯啊。
　　“客人，别愣着，喝茶！”
　　热气腾腾山泉水倒入碗中，冲撞早已点好的茶叶，激起滋滋直冒的白气，茶香气猛地窜出来，冲击三人的嗅觉。
　　王福喝掉的点灵茶，也有几百斤了，从未有过这般体验。
　　仅仅是泡茶，就能体会到飘飘欲仙的享受。
　　“好茶。”
　　王福由衷赞道。
　　老汉点头哈腰，“客人喜欢就好。”
　　说罢转身去灶头，对着老妇耳边说话，竟没有监视他们喝茶。
　　香气扑鼻的茶叶就在面前，但三人谁也没动，都看着茶宠小人。
　　精致的小人，刚才开水倾倒的瞬间，发生剧烈变化，但随着热气散去，又恢复了平静。
　　“王师弟，你看他们的服饰，像不像道袍？”
　　熊取栗突然开口。
　　王福闻言望去，这才发现，虽然茶宠小人肉色一体，但服饰的轮廓，依稀能看出雷火殿的道袍模样。